次要矛盾

剩下温柔/问我一生复何求

【成增成】十七(仮)01-02

(2019/07/14补档)

是我一直想写的师生,是正经连载。可能会删。

至于是成增还是增成,诸君,开心就好。

祝阅读愉快。




01.



  春假前夕,增田生了一场大病。这在他十七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


  增田在旁边坐着,家属和医生正面对峙。莫名又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局外人,于是百无聊赖地读起了墙上的条条款款,但由于看不太清楚,读起来有些吃力——虽然他对电子产品不像同龄人那样着迷,一直以来也恪守爱护眼睛这个原则,无奈终是逃不过学习压力的魔爪,视力较高中入学时多少有些下降。


  那边的两人俨然一副将起争执的架势,而他只听到家属不停重复着“拜托了他实在不能缺那么多课”。医生显然已招架不住,索性住了嘴,换上一张深思熟虑的面孔撑着办公桌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很抱歉,他的情况非住院不可。希望您能权衡一下孩子的身体和学业……”

  

  又来了。其实医生一开始就下了这样的定论,家属却偏要为此辩说这么久。不必要的争论只会浪费双方的时间。增田腹诽。而这一次家属似乎相信了医生刚才那番故作深思,终于选择妥协。

  

  家属嘴上答应了下来,但据其神色和语气,可见还是很担心。当事人增田却一直都是坦然的心态。通过住院、小手术、输液这些程序就能康复,中间没有其他疑难问题,单是这一点增田就心怀感激了。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突然昏倒在地,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突然发生在增田这个素来平凡的高中生身上,他和家属都愕然,等诊断报告时也是坐立难安,生怕下一秒就被判死刑。

  

  缺课什么的倒不太要紧,反正他去不去上课都差不多。这样的想法也许很不政治正确,可增田自认事实如此,理应承认。就是因为抱着这种不积极也不消极的态度所以才总是默默无闻吧——有时他也会自责。

  

  住院的事定下来了,休学的事也办好了,学习怎么继续进行便成了必须直面的问题。增田在班上的人缘还没差到借不到笔记的地步,但要说维持几个月的时间就没人愿意来自找麻烦了。怎么办,靠自学吗。实不相瞒,增田对这事还挺有自信的。

  

  最后接下重任的人的竟是比他低一级的发小手越,而且还是本人主动提出的。

  

  “毕竟高三主要任务还是应试,查漏补缺。由我来辅导まっす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啦。”手越笑嘻嘻地说。

  

  “你高二的内容不是还没学完吗?”

  

  “我趁放长假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学完了。”

  

  “……”

  

  “我的补习班隔几天才一次,时间上也不用担心!”

  

  真好啊。有这么一个又热心又有惊人活力的学霸朋友真好啊。我们学校后年升学早庆保底了。增田想。看到发小这么积极地辅导自己学习,增田难得地生出些咸鱼翻身的斗志。

 

  

  六月增田顺利康复出院。同班同学见这位病号返校,也没表现出多大诧怪。只是刚坐定,班长就过来对他说:“时间还早,你先去见一见新班主任吧。”

  

  增田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是加藤せんせい。”班长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谢谢。我这就去。”

  

  职员室里人不多,增田实在不擅长单独面对老师这类事,但缺席这么久不来打个招呼也实在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找了个比较面善的老师询问后,被告知人还没来,先在他位置那儿等着,应该快了。

  

  增田走到加藤的桌前,只见摆放整齐的文件夹下露出明黄色的一角,显然是贴在桌面的便签。只要稍微移动一下上方的东西就能看到内容。增田佯装出随意的样子看了四周一圈,确认安全后便面不改色地伸出了手。

  

  纸上写着一句很简单的话。增田读后脸上有些绷不住笑,心想这个老师也太有趣了吧。果然被这一班的同学折腾得够呛。被分配来带我们这个班,应该是位阅历不足的年轻老师。然后,字很好看,增田盯着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合心意的词句来形容。老话说字如其人,想必是位美人吧!不过,从办公桌的状况来看,又不太像是女性……

  

  “你啊。”

  

  猝不及防地,有人在增田背上轻拍了一下。


  “一来就偷看老师的东西可不行啊,增田くん。”


  “啊──加、加藤せんせい!”增田转过身,方才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敛去,也不敢正视老师。什么嘛,原来是个男老师。是姓这个没错吧?


  “看样子你看得挺欢的。”


  “没有没有。就,加藤せんせい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是我,吓了一跳……”增田垂着头看地板。


  “昨天你家长和我说了。”加藤打量了一下这位学生,挑挑眉,“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增田其实没读出家长告知他自己会返校和他认识自己这两件事之间的直接关系来。


  “嗯。医生说幸好送医及时,不然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听到这话,加藤的表情滞了一秒,短暂到让增田怀疑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行。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快上课了。”

  


02.


  上学第一天对增田来说就是调整生物钟的一天。


  上课时一如既往提不起什么精神,走马观花地听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对于讲的内容也是一知半解。至于课间和午休时间,其他学生都结伴扎推聊天,而增田坐在座位上不是看书写题就是睡觉。虽然是个刚过期的病号,但仍旧没人来和他说话。可能会被觉得可怜,事实上增田自己觉得并没什么问题。高中生聊天嘛,女生间无非是打扮购物八卦下次去哪里玩,男生间无非是打游戏打球。增田对这些话题半点兴致都没有,与其勉强自己变得很合群,不如一个人随心所欲来得痛快。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增田并不擅长数学,上课时也经常听着听着就走神。因为早上那点风波,增田对这位老师产生了点兴趣,所以专注地听了一整堂课。结论是,不能以貌取人。增田本以为这种“年轻且资历不足”的老师在教学质量上也不容乐观,没想到讲得还挺好。他觉得很久没上过这么舒服的课了。


  数学课后班上的几个女生又聚在一起,一开始还津津乐道,后面竟出现要争抢的气势。细听才知道她们的话题是男人。不,不是简单的男人。是加藤せんせい。


  这么受欢迎的吗。增田试着回想加藤的脸,这才发现他还不太记得老师长什么样。刚才上课的时候也没太注意啊。算了,JK就是这样,容易被煽动,一惊一乍。

  

  下午最后一节课,坐在教室后排且靠窗位置的增田无心听老师评讲习题,于是托腮一边盘算放学后的安排,一边看着教室另一边的窗户发呆。走廊上什么也没有,也不像电影里那样有一扇可以看到校外风景的窗,只是一堵没有颜色的墙。

  

  增田突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那堵墙没有颜色。这世界所有事物都是有颜色的吧,正如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是在这时看到加藤的。

  

  加藤神色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整张脸却被身后浅淡的光衬得十分温柔。看得出来他和上午一样穿一身规整的灰色西服。增田这才注意到他领上戴的是绀银条纹的领带。下一秒,加藤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猝不及防的一次对视。在此之前,增田每次单独和老师或家长谈话时,他始终低着头,不敢也不想和对方有视线的交汇。他第一次如此毫无遮掩地和大人正面相对。


  增田确信加藤看出了他没有在好好上课,但他反常地没有躲闪,也不肯收回目光,暗中让自己的走神有了几分挑衅的意味,虽然挑衅的对象并不是这节课的老师。而加藤也只是笑了笑,遂主动结束了这场对视。留下来的是还没缓过神的增田。他心有余悸,对自己刚才在那双眼睛望见的种种感到难以置信。


  啊,错怪她们了。


  增田恢复托脸的姿势,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确实,很有魅力嘛,せんせい……


  下课铃一响,班上人便背着包一窝蜂地走了。增田这才开始以正常速度往包里装东西。他觉得在上课时间提前收拾东西是件很不尊重别人的事。再抬头时教室里已只剩他一人。什么嘛,我今天动作这么慢吗?正欲起身,便听见有人唤他。


  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即使认识仅一天,增田不回头便知来者是班主任。


  他足足愣了几秒才回头应声。回了个语气词。


  站在教室后门的人似乎并不满意,蹙起眉:“这点礼貌都没有了吗。增田くん。”


  “啊,对不起。”增田尴尬地挠挠头,“はい。”


  “怎么还没走?要留下来自习吗。”


  “我……”增田心想这老师真是多管闲事,大人就是这样,“是、是啊。被せんせい发现了。”语罢增田都被自己吓到。为什么要特地撒这种谎假装自己很努力啊,莫名其妙。


  “也是。毕竟前面缺了那么多课。”加藤顿了顿,“增田くん。”


  增田觉得,趁着这么短的沉默都能分心去细听外面社团活动的声音的自己实在是厉害。果不其然,对方被他的态度惹恼了。不知何时已移动到他面前的加藤索性按住他的肩膀,他被这个动作和面前人的气势吓得不轻,但仍然坚定地低着头。


  “你把自己当霍尔顿吗,这么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没有……”其实增田压根不懂老师说的是什么梗。


  “我说啊,增田くん。你倒是好好看着我说话,嗯?我很吓人吗?”话音刚落,增田那句“确实有点吓人”的回答还没出口,加藤已经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抬起了学生的脑袋。


  对方的脸近在咫尺。增田第一反应本是这老师到底想怎样啊,何故做这么暧昧的事。可只消一瞥,增田脑内所有的怨言便通通烟消云散,不见痕迹了。


  加藤的长相和平常认知里那种有棱角甚至有侵略性的帅气并不沾边,属于温度刚好合适的开水的那种好看,何况还有作为大人的成熟气质为其加分。在老师中绝对算是一流。下午独有的暖色日光被折断,落在他的黑发上,又摹出一层浅浅的阴影。增田无端想起五月的苹果花。(注1)


  太近了,せいせん……但是,忍不住去看……


  增田此刻的心理活动用此言概括,足矣。


  “这不长得挺可爱的嘛。”加藤松开手,又一次先发制人,收回视线,“如何,不吓人吧?”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话还真是让人难以信服。


  增田点点头。


  “那以后说话听话时要看人啊。”加藤起身欲走,却突然停住,补了一句,“至少对加藤せいせん要这样哦。”


  他站直后又摸了摸增田的头,“加油。乖乖的。不要弄到太晚。”一转眼人已经没了。


  增田看着膝上还没来得及拉拉链的包,鬼使神差地从中拿出了书和笔。


  好,就先把数学写了吧。


  写归写,一开头增田难以集中注意力,刚写完一个公式就开始想“啊我第一次被人说可爱”,算完一个方程后又想“被せんせい说可爱了”。到后来增田都对自己失望,啪啪拍了两下脸,决心全神贯注地学习一会儿。


  练习册上的不少题目对增田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有的甚至绞尽脑汁都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好在增田本来也没抱多大的自信,只是想着回家查一下或者明天问问别人吧。


  写完数学,增田又翻出国语教材,背课文背到一半才注意到外面连社团活动的人声都没有了,一看才发现已是该回家的时间了。增田决定把这段背完再走。


  走下楼时,增田看着已沉没在夕阳中的、归于一片寂静的学校,难得地对一天的学校生活感到充实和零星的欣喜。虽然今天也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比如新班主任就很莫名其妙,他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但感到充实的原因说不定正在于此。


  也是这时,他突然想再见加藤一面。尽管两人才分开不久。可是,可是他和加藤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成啊?这是不完整的分别吧?


  万一……


  增田一路上一根电线杆一根电线杆地走,饶了一段路。到家时被家属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和同学出去玩也说一声呀。增田一边换鞋,一边斟酌答词,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知道了”,对自己真实的所为一字未提。


  增田也有些不懂自己的心思。他只知道他没能如愿遇见加藤。



TBC.


注1:长辈叫晚辈时晚辈一般回答“はい”,回“ん”很没礼貌。

注2:叶芝在自传中写初次见到茉德时的情形:

“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


FT.

后续随缘。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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